走出密室，素娜全身無力扒在顧長明的背上，想要擡起頭看看天空都很費力，心有不甘的偷偷嘀咕，中原人都這麽奸詐，難怪阿母說不要來中原，又不是她自己想要來的。

顧長明把人放下時，見素娜的藍眼睛中一層水光，以為是媚娘給的解藥不對，直接把她封閉的穴道拍開，聲音很是溫和：“是不是哪裏不舒服，出來透口氣再試試能不能走路？”

素娜楞楞的看著顧長明，這個人剛才還兇巴巴的，怎麽突然變得這麽好說話了，而且聲音像山中的清泉淙淙，過耳不忘：“你不是說有很要人命的東西嗎，怎麽還在這裏浪費時間，我，我沒事的。”

小鳳凰看著素娜雙頰緋紅，還能不明白這人在想什麽。她偷偷看眼顧長明，這副長相就是個禍害，真正是女人的克星。既然素娜都說沒事了，她上前一把抓住素娜的手，把人往前拖動：“你要是能夠救人的話，就別浪費時間，沒有一點誠意。”

素娜被小鳳凰拖著往前走了七八步，忽而反手抓住了小鳳凰的手腕，笑瞇瞇道：“我當然能夠救人，而且還能救你。”

小鳳凰已經氣急，根本沒把這話放在心上：“好好好，你擡頭往那邊看，那些是什麽鬼東西！”縱是小鳳凰膽子不小，看到半空中密密麻麻的紅色小蟲子，心裏頭也是發毛的。

“這不是鬼東西，是胭脂啊。”素娜絲毫不見膽怯，松開了小鳳凰的手，往前走了幾步，“胭脂天生嗜甜，特別喜歡的是沙棘果蜜，哪裏有沙棘果就能見到它們的身影。不過中原地區應該不種沙棘果吧，而且這裏胭脂的數量也委實多了些。”

“沙棘果？”顧長明想到四季春二樓圍欄上塗的那一層東西，他聞到甜香只以為是蜂蜜，還有媚娘身上也有類似的香氣。

“沙棘果單吃的話，會非常酸，簡直眼淚都會酸得掉下來。其實它是非常非常甜的果子，只不過酸度過大掩蓋了糖分。附近有人用沙棘果蜜做誘餌，引來數量巨大的胭脂蟲。”素娜不過看了一眼就說得頭頭是道，“胭脂蟲的口吻長而銳利，要是有人的身上帶著沙棘果蜜的味道，會讓其分不出對象不是植物而是人的身體。長吻一旦刺進身體會分泌出一種強迫花蜜流出的特殊液體，就會顯出鮮血長流不止的情況。”

素娜緩緩擡起雙臂，平舉在身體的兩側：“你們先讓開些，不要被誤傷才好。”

小鳳凰很是不服剛要頂嘴，被顧長明握住手臂，順勢往後飛身躍開。小鳳凰不敢動用真氣，輕功的底子極好，借力打力，身體輕盈如柳下飛燕。

素娜的雙眼半開半合，眼簾微顫下盈盈波光，層層翻動。她的雙臂舒展成一個自然的弧度，雙足踮起在原地緩緩的開始轉圈。

“這是要做什麽？”小鳳凰看到傻眼，“她不會是唬弄我們的吧？”

“不會，相信她。”顧長明看人一向精準，素娜雖然嘴巴毒，眼底卻實在是太幹凈了。擁有這樣一雙眼睛的女子，絕對不是普通人。

素娜的十指指尖發出若隱若現的熒光，那些本來盤桓在半空的胭脂蟲，仿佛是察覺到了空氣中的波動，發現了比沙棘果蜜更加吸引它們的東西，裹成一團向著素娜站立的位置飛撲下來。蟲群不斷在空中變化出不同的形態，有時候像一片雲，有時候又像是一朵花。

很快把素娜整個人全部給遮擋起來，若非事先知道原地站著一個人，只看到無數的胭脂蟲在飛舞，在振動翅膀發出甕嗡的共鳴聲。

“她不會有危險吧？”小鳳凰已經忘了和素娜置氣，生怕這個好不容易救下來的異域女子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遭遇不測，“這些胭脂蟲萬一叮在她身上，十個分量都不夠抽血的。”

先前在四季春二樓的時候，有一個才被誤打誤撞的叮了一口，潑面都是鮮血長流。

“你不覺得很有意思嗎？”顧長明看得比小鳳凰更加仔細，素娜的人形始終在旋轉，而胭脂蟲在分辨清楚方向感以後，跟隨素娜的頻率也在旋轉，“她控制住了這麽多的小蟲，一只都沒有漏網。”

“她身上是不是也有什麽沙棘果蜜？”小鳳凰不確定的問道。

“沒有，她身上的味道又是另一種，絕對沒有沙棘果那麽濃郁。”顧長明常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，今天又學了一招聞所未聞的本事。

小鳳凰的臉色微微一變，連素娜身上是什麽味道都了解的這麽清楚，我還以為堂堂長明公子秉著非禮勿視的心境，不會花心思在女人的身上。

“她或許也可以幫你。”顧長明看著小鳳凰臉上諸多的表情變化，好意安撫道，“雖然她沒有明說，但話中有這個意思。”

小鳳凰含含糊糊了一句，連定遠師太都無法解開的奇毒，這麽個半路殺出的素娜正好有應對之策了？這麽有本事的話，又怎麽會被人抓到四季春來，還人事不省的被關在密室中。如若沒有他們前來相救，最後又會是什麽結果？

素娜的雙眼已經緊緊閉上了，她從小研習早就學會不僅僅用眼睛來看，還可以用其他的五感來體會身周發生的一切。比如此時時刻半空中的胭脂蟲，已經盡數回到她的身邊，翻飛舞動。門外之人當然看不出這些胭脂蟲代表的是興奮而熱烈的表現。

等到素娜確定可以完全掌控的瞬間，雙臂猛地往上一振，口中念叨：“全部都回去！”

胭脂再次變幻形態，形成一條飄逸的綢帶般，向著空中再次飛騰而去。行進的速度奇快，很快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，沒有一只被遺漏下來。

素娜再睜開眼時，藍眼睛中略有疲態，依然不失晶光：“你們是不是覺得我很厲害？”

“那些胭脂蟲去了哪裏？”顧長明踏前兩步，發現素娜的額發全濕透了，而且臉色蒼白的厲害，而她似乎毫無察覺，依然笑語嫣然，“你剛才消耗了過多的體力，先不要說話了。”

“這些雕蟲小技怎麽能夠難倒我……”素娜這句話都沒有說完，身體軟軟的往地上滑，被顧長明手臂伸展接在臂彎之中。

“她這是怎麽了？”小鳳凰見素娜大半個人都在顧長明懷中，一動不動，忍不住伸手去戳戳她的面頰。指尖傳來異常柔膩的觸感，小鳳凰有些嫉恨的把手收回來，偷偷轉過頭去在自己的臉上也戳了兩下，發現區別不大，才定了心。

“她應該是第一次驅逐這麽多數量的蟲子。”顧長明有些尷尬，這美人在懷，到底是抱起來還是放下來。

反而是小鳳凰落落大方：“求仁得仁，我們本來就是想讓她化解蟲子的困境。既然她幫上忙，那麽我們不能把她留在四季春這樣的地方，要不先帶回去再慢慢問清楚她的來歷背景？”

顧長明一陣釋然，當下點頭道：“這樣也好，我還有其他的想要問問她。”

小鳳凰往原先半空的位置多看兩眼，果然連半只小蟲都沒有留下來，素娜最後那句話全部都回去，仿佛帶著奇異的力量，始終在她的耳邊回蕩，想趕都趕不走。

“顧公子，你說那些蟲子去了哪裏？”小鳳凰實在是心癢好奇，等不到回顧府後再細細盤問素娜了。

顧長明臉色一沈道：“從哪裏來的就回哪裏去。”

這些小東西本來不屬於開封府，至少他也算是見多識廣的人，都從未見過這些，必然是有人特意千裏迢迢帶來的。而這些人與素娜可能來自同一個地方。

“哎呀呀，真是太厲害了。”先前離開的媚娘不知道從哪裏又冒了出來，“阿智說請來的貴客格外厲害，果然果然。”她擡起手來不輕不重的拍了三下，身後黑壓壓的出現了至少十多個壯漢，“兩位幫了四季春大忙，我自然是感激不盡的，謝禮回頭讓阿智轉達送上。”

“那你這個架勢又是什麽意思！”小鳳凰出口呵斥道，“是不想放我們走嗎？”

“姑娘說錯話了，不是不放你們走，兩位以後都是四季春的貴客，想來即來，想走就走，四季春中絕對沒有一個人膽敢攔著。”媚娘一臉假客套的笑容，“只是這位公子懷中抱著的人不能走。”

“她也不是你們四季春的人為什麽不能走！”小鳳凰隱約猜到媚娘的意思，但是剛解開樓中全滅的困境，沒想到媚娘會直接翻臉不認人，這變臉的速度實在太快，令人招架不住，“我們想走，誰也別想攔著。”

媚娘用帕子掩著嘴笑道：“我既然有法子給她下藥，讓她無聲無息的任由我擺布，當然也有法子給你們都下藥。看在你們幫了大忙的份上，我也不想撕破臉的，免得有人背後說四季春的當家做人不厚道。放下手中人，我親自把兩位當成貴客，恭送而出，兩位意下如何？”

顧長明打橫把素娜抱起來，示意小鳳凰跟在他的身邊：“無論是誰在這裏，我還是想留就留，想走就走。如若不信我的話，各位盡可以上前來試試，到底是誰說的話能夠站得住腳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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